臟腑氣機的升降出入特性是通過臟腑的生理活動所體現(xiàn)的。人的生命活動,即是氣的升降出入運動。如《素問·六微旨大論》說:“出入廢則神機化滅,升降息則氣立孤危。”可見,氣的升降出入須協(xié)調(diào)平衡,才能維持人體正常的生理活動。
《素問·禁刺論》云:“肝生于左,肺藏于右,心部于表,腎治于里,脾為之使,胃為之市。”此處所言,即從氣機輸布運行論五臟功能特點。氣機輸布運行是五臟功能的重要特征,肝氣從左生升,肺氣從右肅降,相反相成;心屬火性炎散其氣布于表,腎屬水性內(nèi)沉其氣治于里;脾主運化如信使之運行不息,胃主受納如市之百物匯聚。具體分析如下。
肝生于左,肺藏于右
《素問·陰陽應象大論》云:“左右者,陰陽之道路也。”張介賓注:“陽左而升,陰右而降。”即說明就自然界而言,左為天地之氣升發(fā)之途,右為天地之氣收降之路,故稱左右是陽升陰降的道路。比擬于人體,亦是如此。
“生”之本義,《玉篇》謂“起也”,王冰注:“生,動出也。”張介賓曰肝木主“發(fā)生”。顯然,生,即生發(fā)上升之意。肝生于左,說明人體升發(fā)之氣由左上升,歸肝所主。其臨床意義在于,肝病多見左側(cè)部位的疾病,如《素問·刺熱》“肝熱者左頰先赤”;《靈樞·邪氣臟腑病形》“肝脈微急為肥氣,若覆杯”;《難經(jīng)》認為肥氣的部位在左脅下;孫思邈《備急千金要方》“肝咳者,其狀左脅痛”。
同樣,肺藏于右的實質(zhì),是通應金、秋的生理特性,說明人體肅降之氣由右下降,歸肺所主。其臨床意義在于說明,肺病多表現(xiàn)為右側(cè)部位的病變特征,如《素問·刺熱》說:“肺熱病者,右頰先赤。”陳復正《幼幼集成》言“右頰配肺”,“以候臟氣之強弱耳”;《難經(jīng)·五十六難》認為“肺之積,名曰息賁,在右脅下,覆大如杯,久不已,令人灑淅寒熱,喘咳,發(fā)肺壅”。同時,亦有人認為此句對臟氣位置的描述是“河圖”象數(shù)模式在醫(yī)學中應用的體現(xiàn)。
心部于表,腎治于里
有從屬性上注解,認為表里為陰陽之意,如張志聰注:“心為陽臟而主火,火性炎散,故心氣分布于表;腎為陰臟而主水,水性寒凝,故腎氣主治于里。”亦有人從解剖位置上理解,認為表里為外內(nèi)、上下,如馬蒔注:“心屬陽,居于膈上,故心部于表;腎屬陰,居于膈下,故腎治于里。心為五臟部主,故稱曰部;腎間動氣內(nèi)治,故稱曰治。”《素問·太陰陽明論》云:“陽者天氣也主外,陰者地氣也主內(nèi)。”故可說明此句經(jīng)文是指心為陽臟,位居膈上,其性屬火,其氣部于表;腎為陰臟,位居于下,其性屬水,藏精而主內(nèi)。朱震亨在《格致余論·臌脹論》中提到:“心肺之陽降,肝腎之陰升。”以水火而言,“心為火居上,腎為水居下,水能升而火能降,一升一降,無有窮己”。
心腎功能正常,互相協(xié)調(diào),保持動態(tài)平衡,就稱為“心腎相交”,也叫做“水火既濟”。升降失常,則出現(xiàn)各種病證,當治以恢復水火升降之常。如用治心火偏亢,心腎不交之怔忡、失眠的交泰丸,方出《韓氏醫(yī)通》,由黃連、肉桂心兩味藥物組成,共奏交通心腎,清火安神之功。
而皮膚感知覺異常的表病多從清心開竅來論治,療效確切。筆者早年侍診王洪圖教授,曾遇一病人患全身皮膚刺痛之證,現(xiàn)詳述如下。張某,女,51歲,主訴全身皮膚刺痛1月余。觸摸皮膚刺痛更甚,腰及頸項部皮膚刺痛更加劇烈,持續(xù)性刺痛,無論坐臥不得緩解,伴心慌、心煩、睡眠欠佳、盜汗,食可,二便調(diào)。舌質(zhì)暗,苔薄白略膩、舌中間有剝落,脈象節(jié)律欠調(diào)、左弦細略數(shù)、右弦滑。觀其皮膚顏色無明顯異常。證屬心經(jīng)郁熱,擬用涼血清心之法。方藥多選用黃連、丹皮、赤芍、炒梔子等清心熱而涼血,以清除其在表之邪,藥與證應,服用6劑后皮膚疼痛基本消失,繼服6劑即告痊愈。因此,皮表之病,不應忽視從心論治這一途徑。
脾為之使,胃為之市
“之”指五臟。趨走不息謂之使,百物聚集謂之市,如高世栻云:“脾主為胃行其津液,以灌四旁,故脾為之使。胃為水谷之海,眾物所聚,故胃為之市。”由于使、市也就是暢通無阻之意,可引申為轉(zhuǎn)樞,故后世醫(yī)家將此引申為脾胃的轉(zhuǎn)樞功能,即脾胃有轉(zhuǎn)樞五臟氣機的作用。肝升肺降,心表腎里,脾胃居于中焦以轉(zhuǎn)樞,如此臟腑氣機輸布構(gòu)成了一個動態(tài)的、連續(xù)的、完整的系統(tǒng),而這個系統(tǒng)中脾胃位居中焦、有升有降、通連表里內(nèi)外上下,是其關(guān)鍵,不僅幫助各臟氣機輸布,也制約各臟氣機的過度升降,而且維持其和諧狀態(tài),起著調(diào)度、協(xié)調(diào)的作用。
由于脾胃對人體五臟之氣的這種轉(zhuǎn)樞、斡旋作用,一方面脾胃之病可以表現(xiàn)為五臟氣機的升降失常,黃元御在《四圣心源》中所說:“中氣衰則升降窒,腎水下寒而精病,心火上炎而神病,肝木左郁而血病,肺金右滯而氣病。神病則驚怯而不寧,精病則遺泄而不秘,血病則凝瘀而不流,氣病則痞塞而不宣。四維之病,悉因于中氣。中氣者,和濟水火之機,升降金木之軸。”中氣一病,則氣血精神無所不病。
另一方面,五臟氣機升降失常的病證,往往可以通過治療脾胃而獲效。周慎齋《慎齋遺書》所謂:“諸病不愈,必尋到脾胃之中,萬無一失。”如李東垣《醫(yī)學發(fā)明·兩腎有水火之異》中三才封髓丹(天門冬、熟地、人參、黃柏、砂仁、甘草)為“降心火,益腎水”而設(shè),而制方則苦寒與辛甘溫并用,用黃柏之苦寒堅腎清火,天門冬、熟地滋腎陰,人參、甘草溫補脾胃,用砂仁行脾胃之氣。其人參、砂仁、甘草的用藥目的,在于通過脾胃之氣的健運,使腎精下泄之證得以治療。本方不單可治遺精、下泄之證,凡屬心腎不交,水火不濟的病證,皆可使用。故《蒲輔周醫(yī)療經(jīng)驗》中治療口瘡時,藥味雖有加減變化,但“皆用補土伏火之封髓丹”。汪讱庵《醫(yī)方集解》載七氣湯,治療“七情氣郁……胸滿喘急”證,即肝氣郁結(jié)不升、肺氣失降的喘證,但其用藥為半夏、厚樸、茯苓、紫蘇、生姜、大棗。根據(jù)1990年版《中藥大辭典》,方中除紫蘇、生姜,其余均非升肝氣、降肺逆之品,而是皆入脾胃之經(jīng)。考其用藥目的,亦不外通過脾胃之氣的調(diào)暢,而使木氣得疏,金氣得降。其他如《傷寒論》桃花湯治療少陰虛寒、下利膿血,用甘草、粳米補益中氣,柯韻伯《傷寒來蘇集》云:“故此制方,不清火,不利水,一惟培土,又全賴干姜轉(zhuǎn)旋,而赤石脂、粳米得收平成之績也”;張仲景在《傷寒論》中不僅將黃疸歸入陽明經(jīng)病中,而且在治療的主要方藥茵陳蒿湯中用大黃行胃腑之氣,等等,其原理皆為通過調(diào)脾胃之氣治療五臟氣機運行失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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