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淮河流域水環(huán)境與消化道腫瘤死亡圖集》已于近日出版,作為“十一五”國家科技支撐計劃課題“淮河流域水污染與腫瘤的相關性評估研究”成果的一部分,該圖集首次證實了癌癥高發(fā)與水污染的直接關系?;春铀|現(xiàn)在究竟怎樣?“癌癥村”現(xiàn)狀又是如何?記者日前來到淮河流域的河南省沈丘縣,對此進行了調查采訪。
畸形魚——水質好轉 但看不見的污染仍致命
站在淮河最大支流沙潁河沈丘段可以看到,經過多年的治理恢復,這里的水質表面上已有所改觀。
今年60歲的霍岱珊人稱“淮河衛(wèi)士”,為淮河污染問題奔波了20年,曾獲評為2007綠色中國年度人物,是民間保護淮河的一面旗幟。在十幾年來的淮河治理中,霍岱珊和他的公益團隊為國家提供了許多關鍵性的第一手材料?;翎飞焊嬖V記者,雖然現(xiàn)在水質有所好轉,但那些看不到的污染仍致命。“經過這么多年的治理,上游那些‘會說臟話的排污口’已經很難找到了?,F(xiàn)在這里的水質是四類水,你看不到污染,也聞不到怪味兒,但是水體中的持久性化學物污染、重金屬超標等仍然存在。”
在霍岱珊辦公室的水族箱里,十幾條畸形嚴重的魚分外醒目。有些脊柱彎曲成螺旋形,有些鱗片疊生、身體天然殘缺。“這些魚都來自淮河。因為水污染,淮河的魚類曾經幾乎絕跡。現(xiàn)在即便是有了魚,我們又發(fā)現(xiàn)這些魚是畸形的,而且比率很高。有些人家?guī)状际菨O民的,以前都沒見過這種畸形。”
霍岱珊說,污染對淮河的傷害深入骨髓。持久性化學污染物、重金屬污染“致癌、致畸、致突變”,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不會被消除。“以美國密西西比河為例,上世紀70年代它是污染很嚴重的,現(xiàn)在已經幾十年過去了,水也清澈了,但是被污染過的魚,沒有人敢吃。淮河水也是一樣”。
“癌癥村”——水體污染 死亡陰影籠罩沿淮村莊
受污染影響的不僅是河中生物,過去十多年中,淮河流域的河南、江蘇、安徽等地“癌癥村”頻現(xiàn)。在緊靠沙潁河的河南省沈丘縣杜營村,村支部書記杜衛(wèi)民告訴記者,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,村里不斷有人患上怪病。“開始就是吃不下飯,在小地方看不準是什么病。到省城大醫(yī)院一查,說是癌癥。”
當時正是淮河水質變壞的時候,由于河水污染,岸邊上世紀60年代修建的灌溉抽水站只好被廢棄。岸邊莊稼緊靠著淮河,卻只能靠老天下雨澆灌。村里十幾米深的飲用水井也被污染,“水有怪味,一燒全是水垢。”
死亡陰影籠罩了杜營這個有2000多人口的村莊。杜衛(wèi)民說,2003年到2010年間,村里癌癥發(fā)病率最高,每年都有十幾個人死于癌癥。“我們有個孫營自然村,2006年的時候,村里一條胡同里有8戶都得了癌癥。”
在十幾公里外的沈丘縣大吳莊村,村民吳連營撩起衣服,向記者展示他30多厘米長的手術刀口。2008年,吳連營患上了胰腺癌,手術切除了他整個胰腺和半個胃,十幾萬元的醫(yī)療費也讓這個家庭透不過氣來。吳連營說,跟同村的一些人相比,他已經算是幸運的。這里很多人發(fā)病后都挨不過一年。
霍岱珊說,他們現(xiàn)在發(fā)現(xiàn)的“癌癥村”有20多個,但他反復強調,這絕不是問題的全部。“因為很多我們沒有走到,但我們總結出了一條規(guī)律,凡是河岸邊的村莊,凡是劣五類水長期滯留的地方,就可能有癌癥村。后來我們按照這辦法去找,一找一個準。”
直面生態(tài)代價 復原淮河任重道遠
霍岱珊認為,日前由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、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和中國醫(yī)學科學院基礎醫(yī)學研究所的研究人員制作出版的《淮河流域水環(huán)境與消化道腫瘤死亡圖集》首次證實了癌癥高發(fā)與水污染的直接關系,這是國家直面生態(tài)代價的表現(xiàn)。“這對我們國家發(fā)展付出的代價有了一個評估,但怎么解決問題,則是一個長期的工程。”
霍岱珊說,污染物質進入人體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飲水,開展“清潔飲水”工程是當務之急。目前,抽取地下150米到300米的深層地下水用于飲用是最快的辦法,不少“癌癥村”也都打了深井,但霍岱珊表示,這只能解燃眉之急。“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。深層地下水是戰(zhàn)略資源,我們用了,那以后如果所有水都不能吃了,我們的子孫后代吃什么?并且深層地下水多伴有氟超標、砷超標等地質性污染,這也是個問題。”
發(fā)展生物凈水項目是一條路。經過多方努力,霍岱珊和他的團隊在沈丘縣沿河村莊建設了20座“生物凈水裝置”,“但我們手頭的資源太少,希望國家能在這個方向多研究、開發(fā)。”
對于沿岸受污染危害而致病的村民,霍岱珊介紹,這些癌癥患者醫(yī)療費報銷現(xiàn)在主要依靠“新農合”,國家應該出臺相關政策能對這部分患者進行專項救助。
針對淮河污染治理的現(xiàn)狀,霍岱珊提出了自己的建議。“一是提速,加快污染治理速度?,F(xiàn)在十幾年過去了,我們只實現(xiàn)了個別指標的正?;?。水里有十幾種污染物,難道我們要等幾百年嗎?第二是升級,要把重金屬、持久性化學污染物納入常規(guī)的監(jiān)測范圍。”
霍岱珊最后表示,隨著國家決策力度的加大,淮河治污效果越來越明顯。但如何能讓淮河恢復如初,則需要可能不止一代人的努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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