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每個患者都像她這樣,醫(yī)生還不得折騰死啊
2016-10-20 20: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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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醫(yī)學界微信號
責任編輯:謝嘉
[導讀] 送走最后一撥病人,時間正是下午四點。從早上開始便亂糟糟的辦公室終于恢復難得的平靜——只有我和羅老師,幾臺二十四小時開機的電腦、一臺疲憊卻十分努力把溫度降到22度的空調掛機,還有幾面錦旗。其中一面鮮紅色的錦旗格外顯眼,不像其他八字對仗的錦旗,那精致的旗面上只有四個大字,不免讓我想起它的主人來。
送走最后一撥病人,時間正是下午四點。從早上開始便亂糟糟的辦公室終于恢復難得的平靜——只有我和羅老師,幾臺二十四小時開機的電腦、一臺疲憊卻十分努力把溫度降到22度的空調掛機,還有幾面錦旗。其中一面鮮紅色的錦旗格外顯眼,不像其他八字對仗的錦旗,那精致的旗面上只有四個大字,不免讓我想起它的主人來。
帶著懷疑入院
一個月前,婦科住院部來了一個胖妞,她胖得低下頭看不見腳尖,一走進辦公室,不等我和羅老師提問她便開口:“醫(yī)生,看病?!?br />
把一疊折成爛牛肉似的檢驗單扣在桌子上,“在縣醫(yī)院看過,又去中醫(yī)院做過檢查,都是些什么醫(yī)生,一隔一個說的不同?!彼f話和走路一樣急躁,語氣多有埋怨,關切地問我們:“醫(yī)生你說,我這是不是癌癥?”羅老師撿起桌上的檢驗單一看,左下腹的包塊確實不小,最大直徑達到15公分,大概是因為肚子上脂肪太厚的緣故,她對肚子里的包塊從不知情?!鞍鼔K看起來很大,是良性還是惡性的現(xiàn)在還不能完全確定,哪怕你做過幾百上千一次的CT也不是金標準,要取組織做活檢切片才能定性?!?br />
她仍感到懷疑,不安地問道:“醫(yī)生,你不要嚇我,我不會得了什么怪病吧?”
羅老師忍不住笑起來?!澳挠心氵@么講的,連性質都沒弄清楚,身份證拿來,住院治療?!?br />
胖妞并沒有拿出身份證,倒是立馬警覺起來,收回檢驗單起身說:“才在中醫(yī)院做檢查,又要做一遍?早就聽朋友說過,進了醫(yī)院你們就要求做這樣那樣的檢查,誰知道有沒有用……”
看著對我們毫不信任又固執(zhí)胖妞,我和羅老師只得苦笑,好在羅老師有足夠的耐心,把她按回座位,語重心長地勸導起來,“小妹,醫(yī)院不是我們開的,醫(yī)生只看病不管錢,要做的檢查當然不能省,不必要的檢查給你開了也沒用,我們都拿死工資,不搞檢查提成。你以為我們是菜市場賣菜的呢,我開價一塊、你砍到八毛?”
她仍然很不高興,反嗆道:“菜市場還有價錢講,醫(yī)院哪能講價,說多少就是多少,都進了醫(yī)院,那只能聽你們的唄!”她不情愿地把身份證拍在桌子上,跺著腳,幾乎帶著哭腔走出辦公室,“我會不會真得了怪病喔!這幾年賺的錢,不會都要用來治病吧……”
胖妞走出辦公室,羅老師猜測說:“這個小妹應該是做小生意的吧?!?br />
欲證實懷疑卻被教育
將近下班時間,胖妞拿著手機往辦公室沖來,羅老師定睛一看,一邊嘆氣一邊連連搖頭,拍著我的肩膀說道:“小川,保持沉默,有好戲看?!?br />
她檢查單甩在桌上說:“羅醫(yī)生,這什么核磁共振我不做,剛才我打電話問過在醫(yī)院工作的朋友,她說沒有必要做,反正我是堅決不會做的?!彼癜l(fā)現(xiàn)我們?yōu)E開檢查的把柄一般等待我們的“狡辯”,場面無比冷清而尷尬。
羅老師努力保持臉上的笑容,端起桌上的茶杯緩緩地站起身,“小妹,有幾點我要跟你說清楚。首先,不管你在外面扮演什么社會角色,但這里是醫(yī)院,你是患者,請記得轉換角色。我是醫(yī)生,你可以要求我有醫(yī)德,但你作為患者,難道不也應該有‘患德’么?”
羅老師收起微笑接著說:“該跟你說的肯定不會瞞著你,同時希望你不要總是用這種不相信的態(tài)度對待我們醫(yī)護人員。另外,我只是按照診病的正常程序來治療,你可以拒絕檢查,但是造成誤診等后果需要你自己承擔責任?!闭f完,羅老師把杯蓋“啪”的一聲扣下,用力地把茶杯墩在桌子上,平日平靜的臉上終于堆積出一些陰云,臉色十分難看,說:“如果我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,盡管跟我們說,或者去投訴,我都沒有意見,但請不要疑神疑鬼地耍小聰明?!?br />
她的臉上陰云密布,像顆被點燃的**一般爆發(fā),幾乎整個病區(qū)的人都聽到她的咆哮——
“你就是這么對病人的嗎!我得了什么病都沒告訴我,還說這種話來氣我!我是病人!”胖妞抓著手機沖出去,嘴里罵罵咧咧地回到病房。
我脫掉白大褂,打算起身去追,看來必須要和她當面理論理論才行,卻被按回凳子上。羅老師搖搖頭,“你沒有注意她的手機嗎?剛才一直在錄音?!?br />
原來如此,我終于明白羅老師的良苦用心。
態(tài)度大轉變:要送錦旗
腹部包塊的性質總算得以大致明確,傾向良性腫瘤,盡管是良性腫物,卻因為體積太大而不得不剖腹取出。她開始小心翼翼地打聽關于手術的消息,直到得知由主任親自操刀手術她才多出一些安穩(wěn)來,她不僅不再用惶恐的眼神打量我們,反而在手術當天起個大早,相當高興地跟麻醉師擺起龍門陣。
手術做得相當成功,腹部傷口卻遲遲不見甲級愈合,這讓她剛轉晴的臉色又陰沉下來,每次換藥都抱怨不迭,有時猜測說是主任哪一刀沒有劃對地方,有時猜測說是換藥造成了傷口感染,我們的解釋毫無成效。術后第五天,羅老師看著滿是滲液的傷口搖頭嘆息:“脂肪液化,恐怕要二期縫合。”
她抹著眼淚哭起來,“都跟我說了沒什么大問題,現(xiàn)在又說要再縫針,受多大罪,不知道多花多少錢。”
脂肪液化的問題早在術前就談過,皮下脂肪層太厚,難免傷口愈合不良,好在羅老師預料到她對于費用的擔心,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白砂糖在她面前晃了晃,不慌不忙說:“放心,不會多花掉你一分錢,我有便宜的辦法讓傷口重新長起來?!?br />
那充滿不安和疑慮的眼神告訴我們——用來吃的白砂糖真的會讓傷口重新好起來?她躺在床上允也不是拒也不是,反問道:“真的嗎?這樣要是真有效的話,我一定給你送一面錦旗,好好感謝你們當醫(yī)生的?!?br />
羅老師早就向我介紹過這個屢試屢驗的土辦法——在液化傷口上敷用沾有高滲鹽水的紗布、再在紗布上倒上白砂糖,見紗布被浸濕則再次換藥。據(jù)他說,這是在鄉(xiāng)鎮(zhèn)醫(yī)院跟師傅換藥時學來的,真希望對這個屬狗臉的胖妞也管用。
謝天謝地,終于順利進行了二期縫合后,胖妞的臉上重新開天,高高興興地準備出院。出院當天,她抓著羅老師的手說,感謝羅醫(yī)生的換藥方子讓她省錢不少,錦旗一定要送的。羅老師說,錦旗不值錢,不如對醫(yī)生的信任值錢。胖妞走后又回頭對我說,作為醫(yī)生要有清楚的認識,來送錦旗的都是感恩戴德的,卻不一定都是自始至終相信醫(yī)生的,比如說這個胖妞。我們只是暫時解除了身體上的疾患,患者和醫(yī)生之間的隔閡,卻仍舊沒有消除,就算治好了病,哪怕得到錦旗,醫(yī)生和像胖妞這樣的病人之間,仍有未愈的頑疾。
真的送來錦旗
醫(yī)院每天人來人往,我們早已忘記一個月前那個固執(zhí)而不安的胖妞。三天前,她竟然不知從哪冒出來,堵在護士站跟與她拌過嘴的護士聊天,她比出院當天還要高興十倍,手里還拿著一卷錦旗。想不到,胖妞真的將錦旗的事情記在心上!這讓我們大為意外。護士聽說胖妞竟然來送錦旗,紛紛笑著來辦公室看熱鬧。羅老師也同樣高興地接過錦旗,在桌上極其鄭重地鋪開,以為又是“醫(yī)術高明,妙手回春”、“醫(yī)德高尚,華佗再世”之類的客套話。
羅老師搓搓掌心打開錦旗,辦公室里突然爆發(fā)一陣哄堂大笑,我們捂著肚子前俯后仰,望著羅老師和胖妞,眼淚水都快掉出來。
“哈哈!老羅,這面錦旗真貼心!”一個護士沖著羅老師喊。
“這是我見過最奇葩的錦旗!”又是一陣哄笑,大家紛紛掏出手機拍照。
原來那鮮紅色的旗面上,只赫然印著四個燙金大字——婦女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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