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言道,久病床前無孝子。對于在醫(yī)院工作多年的我們,這些更是司空見慣的故事。有些人一開始照顧得很積極,但是到后面因為財力人力等緣故,漸漸放棄,有些人則直接將老人丟棄醫(yī)院便揚長而去。工作久了,見多了,難免讓人心寒。但同樣的,也有一些人一直在感動著我們。
不是姐妹的姐妹花
金花和銀花并不是親姐妹,而是一對妯娌,因長得有幾分相似,又巧的是兩人名字中都帶有一個花字,于是便有人喊她們金花銀花,久而久之,這便成了她們的名字。
關(guān)于她們的故事,醫(yī)院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。老太太因為腦梗塞反復(fù)住院,一直都是兩人在照顧她。因為照顧得好,老人一直沒有什么大礙,甚至連臥床病人常見的壓瘡也沒有,只是偶爾因一些小毛小病到我們醫(yī)院住上幾天。
這次,因為尿路感染,老人家又來住院。辦好入院手續(xù),金花銀花不住地沖我們說:“真對不住啊,又來麻煩你們了。”一邊不住地自責(zé):“都是我們沒照顧好,老人才會住院的。”
夜班,我去巡房,昏暗的床頭燈下,金花在小心翼翼地給老人掖被角。見我來,她難掩一臉興奮:“龐護士,我剛才做了個夢,夢見媽的病好了。”忽的,她眼神黯淡下來,“哎,只是媽這樣,不知何時才能成真。”我語塞,為了轉(zhuǎn)移話題,問她:“你們那么孝順,老太太好福氣呵。”她捋了捋有些散亂的頭發(fā),微微一笑:“什么孝順不孝順的,這都是我們子女該做的。”
第二日下夜班前,我特意去看了看她們,金花趴在老太太床頭邊睡著了,手還緊緊握著老太太的手。我悄悄退出房間。
由于之前花了不少錢,這次住院更讓他們雪上加霜。盡管如此,兩人還是經(jīng)常變著花樣給老人做好吃的,魚肉、蝦肉、瘦肉不間斷。一日,銀花女兒來探望老太太,見銀花一口一口給老太太喂食,忍不住嘀咕了一句:“咱家都好久沒吃肉了。”銀花瞪了女兒一眼,女兒噤聲不語,然后她沖我笑笑:“讓你們見笑了。”
盡管科室再三減免老太太的費用,但她們還是決定出院。臨走前,她們不斷地向我們鞠躬,說:“謝謝你們,給你們添麻煩了。”
大約半個月后的一個夜里,我正準備入睡,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嚇得從床上跳下來。開門一看,是金花。她披著一件單衣,一臉的驚慌:“護士,您能不能隨我到家里一趟,我媽腿上的管道有血出來。”望著她卑微而懇切的眼神,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,我咬咬牙,道:“走吧。”
一路上,她不住地向我道謝。我好奇地問她:“你是怎么找到我住址的?”她看了我一眼,囁嚅道:“向人打聽的。”我不曉得,在這個深夜里,她是打了多少電話,問了多少人,遭受了多少白眼,才找尋到我的。
到了屋里,銀花早在里頭等我。我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股靜脈管,是由于封管不到位引起的回血。我抽出回血后重新將老太太的管道封好。望著老太太沉穩(wěn)的呼吸,兩人相視一笑,舒了一口氣。
不孝中的大孝
我記住他是因為他送父親來住院的當(dāng)天,一到護士站他就心急火燎地找我要塑料袋。“護士,快,我爸爸要吐了。”當(dāng)我急忙找來袋子給他時,卻看到他正蹲在地上,雙手捧著他父親的嘔吐物。看到我來,還歉意地說:“對不起,吐到地板上一些了,我一會就擦趕緊。”
他面色憔悴,眼圈上有兩個大大的熊貓眼,看樣子很久沒睡好了。當(dāng)主管醫(yī)生來看病人時,他畢恭畢敬地站在床旁,醫(yī)生問什么就答什么。病人半年來一直反復(fù)嘔吐,懷疑腸梗阻,但是去了不少醫(yī)院,做了很多檢查,卻沒有查出什么問題,吃了很多藥,做了很多治療,效果不大。這次輾轉(zhuǎn)來到我們醫(yī)院。
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獨生子,因為除了他基本沒有見到其他子女。后來從醫(yī)生那里知道,他還有三個哥哥,家里都挺富有的,可是卻不愿意管父親,全推給他了。好在,醫(yī)藥費還是肯出的。“唉,生的多有什么用呢,孝順的一個頂一百個,不孝順的一百個兒子又有什么用。”醫(yī)生搖搖頭,嘆口氣。
說實話,很少見一個大男人能照顧一個人照顧得那么細致,洗頭、擦身、更衣,他樣樣做了,而且做得比我們一些同事還好。因為老人家經(jīng)常嘔吐到身上、床上,所以他經(jīng)常需要給他擦身,更換衣服。那味道連同病房的人都受不了,紛紛要求換病房,他卻毫無怨言,只是在我們給他遞衣服時不住地說,麻煩你們了。
住院第三天,我給老人家輸上液體準備離去,他尾隨我,出了病房,說,護士**,麻煩你們以后清單不要發(fā)給我爸了,直接給我吧,不然他看到上面的價錢就不肯住院了。我點了點頭,他連聲向我道謝。
一日,他找到我說,護士**,你這里還有沒有氣墊床?我爸說睡得有點腰疼。由于老人家一側(cè)身就嘔,只能盡量平臥或者半坐臥位,不要說他,就是我們正常人這么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也難受。只是最近壓瘡病人多,氣墊床都用完了。我說,那我給你找個水墊吧。他開心地說,好好好,麻煩你了。
我找來水墊,準備給他鋪上。一般我們都會要求病人側(cè)臥一邊,我們好鋪水墊,可是病人一側(cè)身就惡心。忽然,他一把將老人家抱了起來,說,來,你鋪吧。他個頭不高,人也瘦,估摸著也就一百一左右。老人家雖瘦,也有八九十斤,他抱著多少有些吃力,脖子上的青筋也看得到了。但他只是低著頭溫和對老人家說,爸,堅持一下,一會就好了。不知為什么,看著他抱著老父親,忽然想起小時候父母抱著我們的樣子。我眼眶有些發(fā)熱,趕緊把水墊給他們鋪上,又找來一個翻身枕側(cè)墊在老人家腰背下,讓他骶尾部不至于一直受壓。
偶爾閑聊時,我夸他,你真孝順啊,照顧人很辛苦的。他不好意思地笑笑,沒什么,以前我爸一個人養(yǎng)我們幾個人時更辛苦。
“你那幾個哥哥……”我遲疑了一下,還是忍不住說道。
“他們工作忙嘛,誰照顧不是一樣。”他還是一如既往憨厚地笑道。
看著他的笑容,我想起今天上午一對大打出手的兄弟,理由就是為了誰出醫(yī)藥費的問題。兩兄弟誰也不愿意承擔(dān)醫(yī)藥費,更不愿意***照顧老人。
在醫(yī)院久了,也常常讓我們這些白衣天使感嘆,久病床前無孝子??墒钱?dāng)這些人的故事一點一滴展現(xiàn)在我們面前時,猶如亂世中的一抹***,讓我們驚喜與感動。為了這些人的孝心,我們唯愿努力,再努力一把,只愿能讓他們能過得好一點,再好一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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